2008年7月11日 星期五

偽童話-彼岸花


不管怎樣,千萬不要受言語蠱惑!尤其是提起了彼岸!」
她直到失去記憶的前一刻,腦中仍然不斷迴響著村裡先知說的告誡。
即便是受了蠱惑,她也不會忘記那個人的笑臉。
妳知道嗎?其實花開了是很漂亮的?然而最漂亮的花卻是新娘,我的新娘……
再來,她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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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四面環海的小島嶼,島嶼上有著唯一的一個小村落,除了固定出海去另外的島嶼換取物資的男人們,婦人和兒童一律不准出海。
因為過份保護所以安全,相對的也封閉,封閉得對外界一無所知,女人們心中最美麗的城市自老到死永遠是自己所居住的村落。
每個月的月初和月中,負責出海的男人們會在自己妻兒欣羨和期盼的目光中駛著堅固的船,乘著浪一次又一次載滿必需品和新奇而美麗的夢。

「上回去換布料的那次啊,好巧不巧遇見了暴風雨,差點就把船吹向彼岸了!」
「有次夜裡你們在船上都睡了,剩我和阿虎駛船,彼岸傳來好美的歌聲想要蠱惑我們吶!」
「聽說彼岸有……」

就算對於其他島嶼上的城市感到好奇,然而最讓村民感興趣卻是被劃為禁區的彼岸。
沒有人知道遠方與小島面對面的島嶼叫什麼名字,索性稱它為彼岸。

「不可以去呀!彼岸充滿了蠱惑,蠱惑會幻化成各種樣子,補捉到你後便會啃蝕你的心神血肉,這個人就沒用了呀!」村裡白髮斑斑的先知總是這麼告誡著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血氣方剛即將到達出海年齡的少年們,去彼岸探險並不是證明自己成長的好方法。
沒有人真正在彼岸停靠,甚至是連彼岸上有沒有人居住都無人知曉,直到村長的女兒在岸邊救起了一個人。
那是個奄奄一息的男子伏在岸邊任海浪拍打著身軀,領著村童在岸邊拾撿貝殼的她發現了他。
村裡醫術最好的兩個大夫和先知全聚集到了村長家,先知對於這名侵入者卜的卦象感到憂心,大夫診斷完發現他只是嗆了點水並無大礙後他也悠悠轉醒。
男子張開眼疑惑望著圍繞他的眾人,那些觀看的眼神裡有好奇卻也有擔憂,直到他把視線對焦在跪坐在他身旁衣著樸素的女子身上,「妳……妳是?咳咳咳咳!」
她眼神溫柔而平靜輕輕拍撫嗆咳的他,「柳苑,我叫柳苑。」
男子握緊她的手,再次安心睡去了。
村人都知道他們在相戀,他恢復體力後跟著她在村裡的學堂替孩子們上課,他熟悉天文,教導孩子的同時也加深了她對他的讚賞,那些天上的星彷彿就環繞在他腦海裡,他記得住每個季節的星座,也了解每個時期的星宿轉換。
他不了解這島嶼上的花為何總是不夠碩大,小小的,彷彿使盡了全力還是只能開出如此嬌小的花。
「土壤的關係吧。」她輕輕笑著,收下他送的小小一把花束。
村人知道他們在相戀。
先知卻皺緊了眉,這名男子來路不明,當他詢問起他的名字與來處時,他卻只記得「彼岸」兩字,他盯著先知一瞬也不瞬緩緩脫口而出,先知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惶恐。
有什麼好害怕的啊?他就像白紙一樣,什麼也記不得了。村長輕笑著否決這項無譏之談。
我們對於彼岸的恐懼,也許就是我們對於未知的恐懼。村長說。
事情卻沸沸揚揚傳開了,這個詳知天文被村長取名為恆星的「恆」的青年似乎知道彼岸啊,不詳!
有些人等著看好戲,畢竟這村落太安全也太平靜,朝思暮想想一探究竟的彼岸此時與青年有神秘的關聯;也有些人期待恆與柳苑的戀情能開花結果,管他是來自於什麼地方,入了村落並且能夠匹配村長之女就夠了。
對於那些猜測與惶恐村長置之不理,他決定將自己的獨生女嫁給青年,青年將自此永永遠遠成為村落的一份子。
村內的紡織娘趕著替柳苑和恆定製嫁衣,歡天喜地張燈結彩,這是一件美好的喜事。
忙碌的事前準備過後,等著的只是完婚,那個夜晚他伴著她躺在岸邊的沙地上,他說著有關於天上星宿的故事,她聽著並且握緊他的手微笑。
「真可惜這村落的花兒都開得不夠碩大,美麗的新娘需要美麗的花陪襯。」他說,將一朵小巧的花簪在她的髮鬢上。
「要從海外載運花朵回來也是可以的,但不過是花兒,我不想這麼勞師動眾。」她笑。
「其實花開了是很漂亮的,我雖然記不得關於自己的事,卻記得關於彼岸的花,永遠印在我的腦海裡。」他坐起身,眼神莫名堅定望著海外的遠方。「嬌豔欲滴,大朵大朵的,有的甚至像掌心那麼大!」
「彼岸?別去。」她打斷他興高采烈的語調。
「妳爹不是說了嗎?我們對於彼岸的恐懼,也許就是對於未知的恐懼。」他的眼裡有著不容置喙的肯定,「我希望在婚宴上能裝飾著彼岸花,破除迷信的同時也讓其餘看好戲的村民能夠肯定只記得彼岸瑣事的我。」
「可是,後天我們就要完婚了……」她神色不安,雖然她也不是很迷信,在此時提起彼岸和他的舉動卻讓她不安。
「今晚風平浪靜,我划著小船去就好,明早趕得及回來的。」他笑,吻了吻她的額。「彼岸花很美,我多麼希望能讓妳見到,然而最美的花卻是新娘。」他擁住她,「我的新娘。」
她目送著他出海,後來她萬分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執拗著跟著他,就當是接受了蠱惑,至少也是一起被蠱惑的。

他再也沒有回來了。
沒有找到小船的殘骸,也沒有看見恆,一切徹徹底底消失。
她收好嫁衣,出乎意料之外的沒有以淚洗面,只是每晚站到沙岸邊望著遠方,那是彼岸的方向。
不管天氣晴朗還是陰雨綿綿,她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站到天亮,村長心疼她得承受風吹日曬雨淋,多次勸說她,她只是靜靜的望著遠處對父親說,「你知道嗎?彼岸沒有燈塔,我不站著,恆迷失了方向該怎麼回來?對於恆,我就是燈塔啊。」

先知說,這就是當時的卦象啊,村長充耳不聞,只是在女兒站立的地方,命人建造了一座小小的燈塔,既然勸不回,那麼就替她建造個能躲雨取暖的地方。
她待在岸邊的時間越來越長,吃食由僕從每日替她送去,待在那的時間越長吃得卻越來越少了。

一年過去了,明日是團圓的除夕夜,村長親自來到燈塔內看著瘦削的女兒要求,要等可以,至少等過完了這個年再繼續。
她只是笑,淡淡的笑。
村長別無他法,他知道女兒的個性執著得如同自己,誰也勸不動,他哀傷著離去。
隔日再派僕從去燈塔接她時,除了簡單的生活用品之外,連一個人影都沒瞧見,彷彿這燈塔從一開始就沒有人生活在這過。
村長慌亂找遍了附近,沒有人看見她,小船一艘也沒少,所以她不可能出海,但是她卻憑空消失了。
尋找的人馬有人發出驚叫,那人指著燈塔的四周以及燈塔顫抖著,不曉得應該誇讚還是應該害怕。
那是花,不同於任何開在村落內小巧的花,那些花香氣逼人、碩大如男子的手掌,奇妙地開滿在乾燥的沙地和攀附著燈塔而上。
啊。
眾人發出嘆息,這就是來自於彼岸的蠱惑嗎?幻化成各種樣子的蠱惑。
恆來了,恆接走了等待他的柳苑。
如此美麗懾人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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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故事第二天=w="(中間當然有偷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