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14日 星期一

偽童話-被囚禁的長髮公主



  長髮公主慢慢長成了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孩子十二歲那年,女巫把她關進了一座高塔。這座高塔在森林裡,既沒有樓梯也沒有門,只是在塔頂上有一個小小的窗戶。每當女巫想進去,她就站在塔下叫道:
  「長髮公主,長髮公主,把妳的頭髮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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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有記憶以來,彷彿就一直住在高塔裡。
  據說是個傳統,誰叫母親偷吃了女巫花園裡綠油油鮮嫩的萵苣,此後,訂下了契約,每一代總要將個女孩送給女巫,囚禁在這高塔裡。
  她不知道自己是這契約下的第幾代,也不知道女巫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高塔裡堪稱舒適,如果不在乎這空間唯一能看得到外界的僅只能那扇小窗的話。
  公主每日在柔軟的羽毛床榻醒來,看著小窗外的四季變化,那扇小窗給予的風景就是她的唯一。
  親人沒有來探看她過,她不清楚雙親是否在歲月的流逝中已將她遺忘,反正她連自己雙親的模樣都憶不起,自始至終,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免於詛咒威脅的交換而已。
  沒有人可以跟她對談,她開始學會與自己對談,有時靜靜坐在窗邊將蟲鳴鳥叫當成是與之對話,生活索然無味卻逃不開。
  女巫每日都會在站在高塔下呼喊她,她便由窗邊放下長長的髮辮,讓女巫攀爬而上。
  女巫帶來三餐、書籍、瓜果,替她梳洗那頭曳地的美麗長髮,然而她沒有看過女巫的容貌,因為女巫不論天氣冷暖總是披著厚厚的斗蓬看不清五官。

  「雙親從來沒有來看過我。」那天她緊鄰著窗坐著,讓甫梳洗完的長髮垂至窗外隨風輕輕飄揚。
  「也許他們也會思念妳。」女巫背過身替她拍打著羽毛枕低聲說。
  「我只是為了讓他們安然生活而存在?」她望著碧藍的天輕聲喟嘆又問,遠方無雲的天空有一個小小的墨漬。
  「遵守約定的當下,我想,有失必有得。」女巫說,那個遙遠的墨漬越來越近,原來那小小的黑點是隻毛色墨黑發亮的烏鴉,烏鴉越過窗檯,停在女巫肩上抓緊了腳爪。
  腳爪彷彿是隱藏住秘密的那道鎖,緊抓著女巫肩膀的同時,女巫也打住了話題。
  「髮辮編編,我該走了,記住,別讓任何人上來。」女巫揮退的烏鴉,烏鴉轉往飛向窗檯停下,碧綠色的眼直盯著她和女巫。
  女巫順著公主的長辮回到地面,烏鴉也跟著展翅繞著高塔盤旋數次後離去。
  有失,必有得?
  那麼她得到了什麼?孤獨和貧乏的擁有?
  書籍裡的故事像敘述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夢境,任何一個女孩最後都會有個勇敢的騎士來帶她走,她探身望著窗外,縱身一躍便會粉身碎骨……

  「妳確定這是妳要的?」
  她驚嚇迴過身,除了靠她的髮辮攀爬而上,或是使用長梯都必須經過她方才探身的那扇小窗……房內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那麼說話的人是?
  「誰?」她顫抖著大聲詢問。
  「我說啊,就那麼跳下去什麼也不剩是妳要的嗎?」她循著聲音,發現了停在梳妝鏡前整理羽毛的烏鴉。
  「你……會說話?!」她跌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又問。
  「哼哼……女巫的烏鴉會說話有什麼了不起?」牠狀似不屑輕哼著。
  「可是平常……」
  「平常是平常,」烏鴉慵懶伸展雙翅,「我說妳呀……想不想知道怎麼自由?」
  「自由……?」
  豔陽高照的窗外忽然飄來一片烏雲遮住了所有光明--就像展開雙翅睜著碧綠眸子的烏鴉那樣。
  「是啊,比妳書裡看到的自由還要真實的自由噢……」烏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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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往常,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女巫一樣替她送來三餐,替她梳髮,帶來鮮花和瓜果。烏鴉同樣停在女巫肩上,用閃動著剔透光彩的眸子望著與女巫對話的她,在女巫離去之後飛回高塔裡,一切看似平靜無波,卻又平靜到讓到人覺得詭譎。

  夜深人靜。
  公主坐臥在床上望著油燈發愣,烏鴉與她談話那天之後,她再也不看任何有快樂結局的故事了,太美好,通通都不是真實的,她已經深刻了解,只有自由是真實的,然而現在能做的,僅僅是靜待時機而已。
  「嘿。」烏鴉不知何時停在窗檯上輕喚,那身墨色與夜色融為一體,搖曳的油燈光芒裡只有那雙眼睛清晰可見,深夜裡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明天就是時候了。」烏鴉飛到她跟前低聲說。
  「可是……」她為難皺眉,「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都萬事俱備了妳還舉棋不定?」烏鴉又露出了那種不屑的表情輕哼,「或者,妳真的覺得被囚禁在這遠比自由好?」烏鴉聳聳肩展開雙翅,「那妳就等著那種故事裡才會有的英勇王子來拯救妳吧。」語畢,俐落飛向窗檯上,「只不過,搞不好等到老死都等不到而已--」
  「等等!」她急忙大喝,「我只不過是一時的遲疑,我知道你幫了我很多……明天是吧?我會下定決心的。」
  要不是無法扯動唇角,否則大概會看見烏鴉滿意微笑,「很高興妳有這樣的勇氣。」烏鴉說,然後飛入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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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見女巫的面容前,她都這麼堅決而殘忍,女巫向下迅速墜落前的那個驚愕表情和墜地之後低沉的悶哼聲,像深黑色的惡夢蜂擁而至,她被包圍卻沒有辦法掙扎逃脫。
  黑色的斗篷,像烏鴉展開的雙翅。

  囚禁她的人,眉宇與她多麼相似。
  或者這個與她相似的人,應該稱做為「母親」?
  當她用烏鴉啣來的短匕首割斷長辮時,她只想到自由,她沒有想過這個終日替她料理三餐卻將她囚禁在高塔裡的人有可能是她的母親。
  女巫手裡握著斷裂的長辮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像重覆的惡夢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她探身凝望那脆弱的、破敗的墜落軀殼,這個碎裂並且絕望的人是她的母親……

  「啊……」她掩面落淚,哽在喉頭的尖叫呼之欲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許他們也會思念妳。」
  「遵守約定的當下,我想,有失必有得。」

  她登上窗檯奮力一躍,如同那個人一般加速墜落,感覺不到疼痛,包圍墜落的她是柔軟而厚實的草地。
  「妳不會死的。」烏鴉停在那個人淌血的軀殼上輕聲說,「因為妳還要留下來遵守約定,妳得到了自由,更要為自由付出代價。」
  她趴臥在柔軟的草地與那個人和烏鴉面面相覷,眼淚沒辦法停止,割斷的長辮像無形的繩索將她綑綁。
「  記住噢,這不是詛咒,而是一代代流傳下來的約定,不管是自由還是萵苣,通通是,『從我這裡』得到的。」烏鴉望著淚流不止的她沒有一點同情。「現在,妳可以愉快的去自由生活,也可以找個喜歡的人生兒育女,但記住,妳得將個新生的女嬰交給我,這高塔在等下一個主人。」烏鴉說。
  她閉上眼睛,知道這無止盡的約定會持續下去。
  從來就沒有什麼女巫,囚禁自己的是深不見底的絕望,有失必有得,她失去了親人卻得到了自由,然後用更深刻的絕望囚禁自己等待下一個被囚禁的新生命。
  烏鴉飛到高塔上居高臨下,這高塔等待下一位遵守約定的人,而牠也再一次等待下一個與牠談自由與交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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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好長啊囧
總之
不管是從哪裡逃脫
都會讓另一個人被囚禁
不管囚禁那個人的是時間抑或是記憶
一切都是交換來的......
配圖是我CG處女作囧
高達88%不像的楊丞琳......
我想粉絲大概會毆死我(毆死)

每日故事第4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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